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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.1狗·猫·鼠 名师导读 这篇散文创作于1926年2月21日。彼时鲁迅为支 持北师大风潮学生运动,与陈西滢等资产阶级文人进 行了激烈论战。文中用三种动物分别代表当时社会三 个不同意识形态的阶层,作者针对“猫”所代表的“ 正人君子”们进行了尖锐的讽刺,嘲讽了他们散布的 “流言”,表达了对他们“对弱者尽情折磨”“到处 嗥叫”。时而“一副媚态”等特性的憎恶;通过对隐 鼠惨死的描述,表达了对弱小者的同情和对暴虐者的 愤恨。
从去年起,仿佛听得有人说我是仇猫的。那根据 自然是在我的那一篇《兔和猫》;这是自画招供,当 然无话可说,——但倒也毫不介意。一到今年,我可 很有点担心了。我是常不免于弄弄笔墨的,写了下来 ,印了出去,对于有些人似乎总是搔着痒处的时候少 ,碰着痛处的时候多。万一不谨,甚而至于得罪了名 人或名教授,或者 甚而至于得罪了“负有指导青年 责任的前辈”之流,可就危险已极。为什么呢?因为 这些大角色是“不好惹”的。怎的“不好惹”呢?就 是怕要浑身发热之后,做一封信登在报纸上,广告道 :“看哪!狗不是仇猫的么?鲁迅先生却自己承认是 仇猫的,而他还说要打‘落水狗’!”这“逻辑”的 奥义,即在用我的话。来证明我倒是狗,于是而凡有 言说,全都根本推翻,即使我说二二得四。三三见九 ,也没有一字不错。这些既然都错,则绅士口头的二 二得七,三三见千等等,自然就不错了。
我于是就间或留心着查考它们成仇的“动机”。
这也并非敢妄学现下的学者以动机来褒贬作品的那些 时髦,不过想给自己预先洗刷洗刷。据我想,这在动 物心理学家,是用不着费什么力气的,可惜我没有这 学问。后来,在覃哈特博士(Dr.O.D?hnhardt) 的《自然史底国民童话》里,总算发现了那原因了。
据说,是这么一回事:动物们因为要商议要事,开了 一个会议,鸟、鱼、兽都齐集了,单是缺了象。大家 议定,派伙计去迎接它,拈到了当这差使的阄的就是 狗。“我怎么找到那象呢?我没有见过它,也和它不 认识。”它问。“那容易,”大众说,“它是驼背的 。”狗去了,遇见一匹猫,立刻弓起脊梁来,它便招 待,同行,将弓着脊梁的猫介绍给大家道:“象在这 里!”但是大家都嗤笑它了。从此以后,狗和猫便成 了仇家。
日耳曼人走出森林虽然还不很久,学术文艺却已 经很可观,便是书籍的装潢,玩具的工致,也无不令 人心爱。 这一篇童话却实在不漂亮;结怨也结得 没有意思。猫的弓起脊梁,并不是希图冒充,故意摆 架子的,其咎却在狗的自己没眼力。然而原因也总可 以算作一个原因。我的仇猫,是和这大大两样的。
其实人禽之辨,本不必这样严。在动物界,虽然 并不如古人所幻想的那样舒适自由,可是噜苏做作的 事总比人间少。它们适性任情,对就对,错就错,不 说一句分辩话。虫蛆也许是不干净的,但它们并没有 自命清高;鸷禽猛兽以较弱的动物为饵,不妨说是凶 残的吧,但它们从来就没有竖过“公理”“正义”的 旗子,使牺牲者直到被吃的时候为止,还是一味佩服 赞叹它们。人呢,能直立了,自然是一大进步;能说 话了,自然又是一大进步;能写字作文了,自然又是 一大进步。然而也就堕落,因为那时也开始了说空话 。说空话尚无不可,甚至于连自己也不知道说着违心 之论,则对于只能嗥叫的动物,实在免不得“颜厚有 忸怩”。(P002-00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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